我是一只樹靈，記憶開始於我寄身之處的紅杉被雷母擊倒的時刻，杉樹被劈倒前的事兒算是半點記不得了。

這是我第四次來看今朝。兩百年前遇上渾身是血的他，他說他沒有名字沒有家，我便帶他回了青召，給他取了今朝這個名兒。取了名兒，頓時覺得我還很是有才情的！

今朝說，如若不是雷母失手毀了那棵杉，可能我現在還是那個喜歡躲在樹裏的小妖精，平凡的過下去，然後慢慢順遂天道入輪回。可照他的年紀推算，我委實是不信的，且不說我認識他不久，區區百年而已；何況他不過是只才修煉了幾百年的桃花妖，哪裏能夠預知得了我這個比他早修了上千年的樹靈的前塵往事。還有，樹靈是那麽容易入得輪回的？事實上，他本就是坑騙我的。

不過，我確是感激雷母的，當初若不是雷母救起靈氣微弱的我，帶我回了九重天，在太元神女的碧波池裏泡了三天三夜才撿了條命，卻也因禍得福脫了妖骨帶了仙氣；否則，如今的我怕是已在人世輪回了幾百年了。所以，當初她的無心之過我就大膽的原諒了她吧！我跟今朝說起這些的時候，他正拈了朵桃花一瓣一瓣地扯著，扯完給我拋了個魅惑的笑，淡淡說了句：“蝶起，你有時也委實忒不要臉了些！”

對於今朝，我是無論如何也難把一個身著大紅衣袍，膚若凝脂、面若桃花的桃花妖跟隔壁山的那個面黃肌瘦，滿臉褶子紋路的菊花妖聯系起來，同是花妖，這長相真真差的不是一般的遠！

之後，我順帶跟今朝提了提昨兒個太元神女提起想讓我留在司命神殿代行司命一職的事兒，想聽聽他的意見。

結果好半會兒他都沒回我，我拍了拍他的肩，他竟顫了兩下，這倒讓我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難道他一個活了幾百年的男花妖還未曾被女妖碰過？

“蝶起，難得有地兒要你，何況還是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留你，自是得去。現今的九重天剛剛起步，位列神職還不足十個，現在若接下司命，你也算功德圓滿了！”今朝楞了好一會兒，不知扯了多少朵桃花才啟唇淡淡地說道。

“今朝，你懂得真多！騙人的吧，就你這小妖，九重天哪裏上去過？”

“你忘了？我真身是桃花，桃花樹遍布神仙，人，妖魔三界，只需稍加留意，能有何事不了然？”說完，戲謔的表情驀地收起，輕啟薄唇略帶憂慮地問道，“蝶起，你下次……回來是什麽時候？”

“誰知道呢？若我想起來自會回來了，今朝，你好好修煉，終有一天也會走出去的，到時候記得去找我！”我只當他是不舍，不舍好不容易有個伴兒又要離開，於是鼓勵了一通又一通。

……

“好……一言為定。等我找你時，可別又忘了我。”沈默許久的今朝才回了我這麽句話，雖然我並不太明白他說的又字是什麽意思。

回了九重天之後，我便去玉清宮見了太元神女。說起造物神太元神女，執掌九重天的神職問題，也是天界的帝後名喚素汐。樣子上看，也就是一副年方二八的姿容，生的一張傾城的臉，極喜白衣。

“天後娘娘，蝶起想好了，若是娘娘真讓我來擔司命這個擔子，我是萬萬不會拒絕的。不過……”或許是因為我吞吞吐吐的話語，她停了手裏往碧波池裏扔魚食的動作，擡頭蹙眉輕嘆了口氣：“不過什麽？蝶起，你這性子得改改，身居神職需有威嚴，切忌講話猶豫不決，欲語還休！”

我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沒有不過，我定會做好的。”

“這才有個神的樣子了，今晚你先搬去司命神殿，羽澤會帶你過去。明日一早喚羽澤領你去太宸宮與天帝那兒認認各位神官，對了，記得要沐浴更衣以示尊意。”說罷，她便轉了身不再理我，繼續餵她的那一池錦鯉。我當下想了想，她在此處餵魚已有一個多時辰了，倒也不怕把魚兒撐死，天界的魚就是命大，倒是完全把我之前泡在裏面三天三夜給忘了！

“蝶……司命大人，容我領您去司命神殿。”我被突然而來的聲音驚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沒人？然後袖子被扯了扯，這才低頭，好精致的一個娃娃，身高堪堪及我腰腹處。

“司命大人，我名喚羽澤，至今日起由我侍候您。”小娃娃睜著一雙濕漉漉的水眸盯著我，“大人，走吧！”

我望著她有些呆楞，這是她侍候我，還是我照顧她？這麽小一個娃娃，好似碰碰就會碎掉一般的吧！

“走吧！”雖心生疑惑，但此刻在太元神女面前發作不得，只得跟著她走。走前回望了太元神女背影一眼，搖了搖頭。

“你莫要小瞧了羽澤，她可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第一批靈寵——青鸞。若不是你靈氣不足仙力低微，我確是舍不得予你的！”似是背上開了天眼般，太元神女語氣涼涼地說道。

“額，謝天後娘娘恩賜。”她話既然說到這地步，我倒是不得不退一步了。話說靈氣不足，仙力低微說的是我？

青鸞鳥，當世僅存六只。曾一度比三足鳥都要稀少，自後羿射了九只，這世上便只餘了一只三足鳥。這些不過是我在雷母雷雲宮的書房看到的，其真實性未可考究。

司命神殿不在這九重天上，在三重天。宮宇算是不錯，幹凈簡單，我所謂的簡單是指房裏就只有一張繡著桃花的床鋪，一套紫檀木的梳妝臺、書案等等，物品著實少了些，不過沒事兒有機會可以出去搜集些有趣的小玩意兒裝點一番。

這一夜我做了很多個夢，夢裏有個熟悉的聲音一直叫著我的名字“蝶起”、“蝶起”，醒來以後，夢裏的一切都模糊了，只素白的枕上留了些未幹的水漬。想來，我這幾百年未流過一滴淚的今兒倒是流了，看樣子還流了不少。正苦思冥想著到底做了什麽夢的時候，羽澤突然敲門進來，這一敲我算是徹底想不出來了。

“司命大人，該沐浴更衣，然後去太宸宮領天旨了！殿後便是活水溫泉，梳洗完大人便可隨我去太宸宮。”

“小羽澤，不必一直叫我司命大人或者大人，叫我蝶起姐或者司命姐就行。”

“司命大人，這……可如何使得？”

“我說可以便是可以的，我的話，你聽是不聽？”不拿出點威嚴出來，怕是這小妮子不會聽我的。

“自是聽的，蝶……起姐。你先沐浴，我去外面等候。”不知道是因為被我逼迫還是怎樣，小羽澤的眼睛紅的厲害，像是隨時能哭出來一般，幸而她跑出去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哄孩子！

回九重天的時候，小羽澤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我只得裝作沒看到。心裏默默記下：下次絕不能開她的玩笑或是嚇她了。直到很久以後小羽澤再問起我曾經有段時間跟她一直很有距離感的原因，我才想明白這個時候的她紅了眼睛的緣故。

太宸宮居八重天，正門看著莊嚴華麗，銅宇朱門的。其實我對於這位天帝倒是好奇的，竟舍得把九重天的絕佳位置留給自家天後也就是太元神女當後花園，只用來種種花草，養養魚鳥之類的。

小羽澤怕誤了時辰，匆匆拉我進了太宸宮，進門後由著兩個小宮娥引路，頭次來八重天的我擡頭看了眼四周，突然發現這不就是把九重天給小化了麽？走廊兩邊掛著鳥，擺著花盆，廊下的池子裏隱約游著幾尾錦鯉。眼雖看著，腳步確未停下，不一會兒便到了太宸宮內宮。

一個身著金色束腰長袍，頭頂墜天穗的男人高坐在玉石椅上，坐的雖高，卻比太元神女低了一階。堂下稀稀疏疏站了幾個，估摸著是今朝說的那幾個神官。我疑惑地轉身跟小羽澤打了個手勢，這便是我們的天帝？

小羽澤立刻示意我跪下，我好似瞬間明白了點什麽：原來掌管三界的天帝懼內！

“新任司命叩見天帝，天後。”光拜帝、後可不行，旁邊這幾位貌似都比我要厲害上很多，只得又對著身旁的幾位作了個揖，“見過幾位神官大人。”

與幾位神官打過招呼，互相認了個臉，以防止以後相見不相識鬧出笑話。

“這便是我神界的新任司命啊！”天帝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立刻擡頭輕聲問身邊人，“天後，這司命一職執掌何事？”

天後向他拋了個類似“你怎能如此蠢笨”的眼神。

“司命蝶起，從今日起，你便正式履職，司命便是司眾生命運之意，你便下世見識下各仙山的神靈，人間以及魔道生靈的生死愛恨事跡，寫成典籍。待日後整個三界生靈不再如此慘淡時，可為其後代子嗣的命本可做參考。”

這是何意？我並不是很能懂得她那覆雜到難以理解的深奧話語，似是又看出我的想法，天後又開了口。

“簡單說來便是，這個職位沒什麽事要做，唯一要做的就是你現在回去收拾一下準備常年在神仙，人，妖魔三界跑，觀察他們的生活方式，故事，然後記錄下來。不過，你切忌參與他們的生活中，再者就是以後這些故事就需要你為他們的子孫後代來寫了，明白了沒有？”

如此的大白話我再不明白，我絲毫不懷疑坐著的天妃會把我丟出去了。

“蝶起明白，這就回去準備。”

“對了，司命著衣有要求的，需穿白衣。拿去，這是你……算是天帝送給你的見面禮。下界時需穿著，這是你司命的象征，且能在有危機存在的時候保護你。”這是頭次看到天後好像做錯事，一臉緊張的樣子。

“蝶起謝天帝賞賜！”邊說邊拉著小羽澤退出了太宸宮。

“素汐，你說這樣，真的好麽？”

“他倆的事情，本因我們而起，需得我們提供契機，不過，他們是否真有緣就由他們自己去吧！哲天，這天規也該改改了。”

“恩。”

作者有話要說： 蝶起是沒有存稿的人，最近稍忙，但會努力更的。各位妹子漢子們，蝶起不要臉的求點擊、求推薦、求收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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